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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民“休闲”时代
??(一)全民“休闲”时代??很多人没有听说过“好又来”餐厅,我没来这工作以前也没有听说过。不过在太古街这一带它是最大的餐厅了。“好又来”的位置挺不错,餐厅的右边有一条类似于小巷的狭窄街道,大约只能容于两辆汽车并排行驶。小街很深,深到什么地方我们都无从知晓。小街不是个热闹去处,白天更是少有行人。只有晚上才会热闹些,不时有人在里面慢慢踱步然后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进某个休闲中心。速度之快常常令我和小强匪夷所思:国家田径队咋就没发现这号人才,要不奥运会上也用不着只指望刘翔一个人在跑项目上夺冠了。??我之所以这么不厌其烦的写到小街是因为有一天它突然的变得热闹起来。那天小街里来了一长排的汽车,从汽车里跳下来许多人,他们拿着铁楸、大锤不由分说的就拆起了房子。那时候刚好下班,我们几个人都聚在太阳底下剔牙,小强一如既往的用足力气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后说政府就是好啊,知道这些休闲中心是社会主义毒草,所以要彻底的铲除掉。我说你高兴什么,要是真在铲社会主义毒草下一个就会轮到你。那些人三下五除二的拆掉了一所房子,紧接着拆下一所。那天晚上我们听了一整的叮叮当当声,待第二天起来时,所有的房子都拆完了,那些汽车也都走了。然而又来了许多汽车,照样的下来许多人,他们挑着红砖、水泥、沙子,手里还提着建房用的工具,在昨天拆掉的房子上面热火朝天的重新建起房子来。他们建了一栋又一栋,我们看他们不停的忙了一中午看得昏昏欲睡,于是都跑进去看电视去了,只有小强不时地跑出来吐口痰然后进来告诉我们工程的进展情况。小强告诉我们那些房子修得一样的高一样的长甚至一样的样式。四月说这不废话吗?同样的人修出来的房子自然是同样格式的。你炒蛋炒饭时也没见过炒出第二种花样来。到了第三天所有的房子都建好了,接着又来了许多的车许多的人,他们带来了油漆、刷子和其它建筑材料。这些人每天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外面的房子一天天显示出崭新的面貌。小强也不停的为我们带来新消息。小强说外面的房子统一装上霓虹灯了。小强说刚才有个民工从架子上掉下来掉在油桶里浑身染得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我们连忙问那油桶多大怎么能装下一个人小强说别吵到底是你讲还是我讲。小强说工地上来了个漂亮的女人,穿得那叫一个性感她一手指挥大家做事一手挖自己的鼻孔,她从自己的鼻孔里挖出了一坨好大的鼻屎你没见过你不知道那有多大,她把鼻屎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皱皱眉头就把它扔掉了,奶奶的美女挖鼻屎都那么好看。她穿着一条超短的裙子屁股都快露出来了她的大腿好白……小强说得眉飞色舞我们听得津津有味,但接下来小强就什么也不肯说了。我们急于知道房屋的进展情况便不住的催促小强去外面打探,可小强不乐意了。小强说吐痰本就是个力气活况且现在自己也没有那么多痰可以吐了。我们一致决定送小强两包精品白沙因为听说抽烟有助于人产生更多浓痰。??一个月后我们终于知道了房子的用途。那一天小街象过年一样热闹,每栋房子都张灯结彩、鼓声喧天。我们站在餐厅的拐角处向小街里面望去,只见房子前清一色的都挂上了招牌,招牌的名字大同小异:“情愿休闲中心”、“妖妖休闲中心”、“相思休闲中心”……它们就是工人们这一个月辛勤劳动的结晶,它们挨得密密麻麻向小街的深处延伸,一直伸到我们谁也不知道的街道尽头。??小街不再叫小街了,而是休闲一条街。它现在也不再寂寞冷清,不管白天黑夜都是人来人往、车来车往。重建小街的设计者显然没有预料到小街会变得如此繁华,以致于小街的交通在拥挤中几近于瘫痪,其拥挤程度直追十一黄金周的步行街。于是一为减轻交通压力,加快行驶速度;二也为赚些外快,许多小车主纷纷充当起临时出租车司机,向街上的行人吆喝道:“坐车么?只收你三块钱,两块也行。”被邀请的人自然欣然向往。也有免费搭客的,只为多交几个趣味相投的朋友,大家在车上总是一见如故:“去温州休闲中心啊?”“不呢,去情缘。”“哦,那里我也去过,那个小芳挺正点的。”“小芳算什么,还是玲玲可人些。”“你知道什么,那里面的妞我全上过,就小芳勉强还行。”“你他妈的敢上我的妞,上了居然还敢说她不好?”……两个男人在车里大打出手。几分钟后,小车在小街里未做任何停留直接开进了医院。医院每天接待这样的伤者无数,院长见有利可图,将医药费一涨再涨,光纱布就卖到五十块钱一块。搞得大家怨声载道,可上医院的人并不见少。医院的职工年终时每人都领到了一笔丰厚的奖金,院长在总结大会上说由此可见,医院的手费仍不算高。??小街的繁荣并没有给餐厅带来任何实际好处,相反,客人们纷纷抱怨外面太吵以致于吃不下饭。有时候吃着吃着听到外面又有人打架了,于是大家一窝蜂的拥出来看热闹。有些人看着看着也加入了战团,等散场后回饭店把人数一点,无端的少了好些人头。有些是趁乱溜走了的,有些是被打伤住进了医院,有些是打伤了人住进了派出所。老板一看这样子急啊,不得不规定客人必须先交钱再点菜。新规定刚出台遭到了许多顾客的抵触,老板为此也进了一次医院。??饭店的生意日见萧条,我们也无事可做,几个人便整天坐在餐厅外面看那些从休闲中心进进出出的人,看谁的小车好些,看谁的啤酒肚大些,看哪家的休闲中心生意好些。我们为开小车的都是司机还是车主的问题争论不休,小强争论不过,干脆弄了个红袖标往胳膊上一套,再往小街的入口正中央摆上桌椅,现场做起调查来。过往的司机或者车主们摸不清小强是什么来路,倒也配合。??“叫什么?”??“刘一文。”??“年龄?”??“三十一。”??“电话号码?”??“07316691887。”??小强白了一眼:“车开得这么高级,还用小灵通啊?”??胖子抹了一把汗赔笑着说私人号码,见笑见笑。??小强用笔敲了敲车的反光镜:“干什么的你?”??“建筑商。”??“妈的,这年头你们可赚大了。”??“哪里哪里。”??小强神气活现了一番,挥挥手让他走了。当然小强也没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临胖子走时小强指着餐厅说:“那个,有空进去吃个饭。”胖子连忙说:“一定一定。”大家一般都说话算话,也有赶时间的,便掏出一两张老人头往小强的手里塞:“大哥,有急事,先不过去了。”小强不动声色的接过钱,挥挥手也让人走了。??餐厅又开始红火起来。小强大赚外快的那阵子我们正在街上义不容辞的担当起城管的职责。小街上小商小贩太多了,严重影响了市场次序和餐厅的经济效益。不过我们的工作可比城管辛苦多了,一般的小商贩都有自己的摊位,容易辨认,更容易抓捕,而小街里的都是单枪匹马、赤手空拳。当你刚从休闲中心里走出来,说不定立即会有人拿着卡片鬼鬼祟祟的凑到你面前,神神秘秘的问你:“要盒饭不?十块钱一个,比“好又来”餐厅便宜实惠多了。想吃好的也可以,品种齐全,花样繁多,价格我们可以商量……”为了彻底杜绝这种不正当竞争现象,我们加大了打击力度和范围,只要看到神色可疑的人我们就上前盘问:“站住。干什么的?姓什么叫什么?住哪里的?来这里干什么?”来人一看这架势二话不说拔腿就跑,我们便在后面直追:“站住,别跑。再跑扔鸡蛋了。”我们随身准备着一大袋臭鸡蛋,每次都能扔得可疑分子落花流水、落荒而逃。长此以往,小商贩没抓到几个,休闲中心的人可就吃不消了。每次只消我们一在门口出现便总有一个漂亮风骚的女人走出来往我们的坏里塞红包,边塞还边抛魅眼:“大哥哥,放过我们吧,我们这里可没有那种人哦。”所以我们的工作虽然辛苦点,但并不小强赚得少,而且色无边。 #p#副标题#e#??可惜这样的日子好景不长,有一天小街里来了个女人,据说是来找自己老公的。每天来找老公的女人很多,可谁也不像她那样。她一走进休闲中心就开始打人,一家家打下去,从东打到西,从南打到北,从上打到下,从里打到外,打得休闲中心里的男人屁滚尿流、上窜下跳,纷纷从休闲中心里逃出来。男人们在小街上汇成一股人流又向大街涌去,许多路人不明就里以为发生了外星人入侵事件又或者战争爆发,也都跟着窜逃起来,一时间街上大乱差点就演绎成一起骚乱事件。??我们几个人在餐厅的楼顶上见证了这一宏大的历史事件。我们看见小街上成千上万的乌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我们面前爬过,龟群的后面有一个女人在接电话:“什么?不是太古街?好的,我这就来,看着点,别让他跑了。”??我们说这一定是个,乌龟怎么会爬得那么快。??小街就这样荒芜了,再也没有男人进来,那些休闲中心在一夜之间关门倒闭。我们又变得无所事事,小强开始拿起以前的登记薄给上面的人打电话。??第一个电话接通了,小强说:“是梅先生吗?”??那边却是个怒气冲冲的女人的声音:“你他妈的才没先生呢。我老公在家好好的你谁啊胡说八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是个鸭子你这个龟公你生儿子没屁眼……”??小强被骂得狗血喷头只得狼狈不堪的挂掉了电话,接着他又拨通了第二个。??“喂,是刘一文吗?”??“什么,你不是刘一文?那你是谁?”??“刘一武?那你就是刘一文的弟弟了咯,快叫你哥哥来接电话。”??“你这个变态,你不是刘一文的弟弟你干嘛叫刘一武。你以为我不敢揍你吗你出来看看,我不打死你我不叫小强……”??那边的电话挂掉了,小强拿着手机恍惚了好一阵子。我说别打了,再打也是一个样。可是小强不甘心,他一个电话接一个的往下拨,有时骂人有时又被人骂,但就是没有一个电话号码是对的。小强不再打了,小强忧伤的对我说我没想到社会堕落成这样子,嫖娼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连个说真话的人也没有。??小强的忧伤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长沙很快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严寒时期。??????(二)抗击冰灾??谁也说不清楚长沙那一次冰冻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老人们说记忆中最长的一次也只有二十来天,而这也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刚开始下时大家也确实欢呼雀跃,因为长沙有好几年没下过一场象样的雪了。第一场雪下了一天一夜,到清晨,长沙已经完全被白色给笼罩住,连附近工厂的烟囱里冒出的烟也被映成了白色。小孩子们兴高采烈的在大街上堆雪人,但那雪就像沙子一样怎么也粘不住,小孩子干脆在雪堆上玩起了地道战,没想到比沙子的效果还好。一个中年人抓了一把沙子在手上看了半天说很怪,从来没见过这么怪的雪,不是沙雪,简直就是雪沙。??谁也不知道这“雪沙”就是一场灾难的开始。??我们也玩雪,不过不像小孩子那样。没有事我们就跑到四楼的楼顶上去,看见下面有出来的顾客就扬起一铁楸的雪砸下去——只砸出来的顾客。不过这跟买彩票一样,有时砸得中,有时砸不中,更多的时候是砸到旁边进来的顾客,那顾客被砸得个七晕八菜自然骂骂咧咧的转身返回,然后不用过多久,老板娘也必定会提着把菜刀冲上来。不过人不砸也砸了,她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大雪持续了两天都没有融化,到第三天全都结了冰,之后仍然下雪,又再结冰。到这时我们不再玩砸人游戏了。倒不是怕出事,而是来吃饭的顾客越来越少,有时半天也见不着一个。我们便整天拄着铁楸看风景,一辆小车在前面的一个下坡处刹不住车直接冲进了对面的花园里,我们便说哦,又一辆。不过也没心思去记住数目,这么冷的天里思考是件痛苦的事,张辉说我们连思想都被冻住了。??现在家家户户都听天气预报。天气预报上说冰冻会持续一段时间,我们的老板在这时充分展现了他的经商头脑,他预料到不久的将来长沙必定会经历一个物资极其匮乏的时期,所以忙不迭的打电话订购了两吨的蔬菜,当天下午就有一司机开着一卡车足足二十吨的蔬菜过来了,看来有经商头脑的不仅仅只有我们老板。下完我们的货后老板极力挽留司机在餐厅里过夜,司机看到天色已晚便答应了。等第二天打开门一看司机就傻眼了,大雪一夜之间下了足足三尺多厚,那辆卡车趴在雪地里已跟废物无异。老板安慰说不用担心,叫辆铲车为你开路就是。打个电话过去,得到的答复是铲车也来不了了。老板说这下好了,封城了。??大雪封城后什么东西都运不进来,物价飞涨,不过涨得最离谱的是每天的天气信息。那时候长沙已开始全面限电,开始是三天一停,后来发展成两天一停,再后来干脆无限期停电。我们餐厅倒从来没停过电,因为这里有几十吨蔬菜,老百姓们买不到菜只能跑到餐厅里吃饭,每天限量供应饭菜开后门都不行。气象部门本来是绝对不能停电的,怎奈高处不胜寒,气象观测站在暴风雪的摧残下死无葬身之地。员工们头天下班回家还好好的,第二天清早再去上班时怎么也找不到工作的地方了,大家在一夜之间失了业。但关心天气的人那么多,他们很快就干起了老本行:每天都由其中一个人爬到长沙第一高楼的楼顶上用望远镜观测天气。下来后,看大家出的价钱高低,再告诉他们正确或者虚假的天气信息。如果他说明天将艳阳高照、冰雪融化,大家就知道钱一定出少了,于是加钱。他便改口说冰冻还将持续一段时间。大家又加钱,他重复了上一句话并且加了句“还有大雪降落”。至此大家纷纷满意而去。也许你根本无法了解人类:出了那么多钱,却只为听一个坏消息。气象部门的人在这场灾难中大发横财,虽然到现在钱除了买天气信息已无他用,因为市场上已无东西可买,而来餐厅吃饭又是政府补贴。??雪每天往上涨一点点,老板的心情也跟着往上涨一点点。每天天蒙蒙亮我们就得铲门前的积雪,为市民们清出一条前来吃饭的餐厅入口,那简直就像打地道战一样。我们把铲下来的雪挑进锅炉房里融化掉做生活用水,因为虽然没停电,水却停掉了。自来水厂蓄水池里的水结了厚厚一层冰,水厂的人想尽办法,甚至不惜动用军队的坦克炮轰水池都无济于事。后来大家在冰上烧了三天三夜大火,这才总算有了点水。不过有了水也不管事,因为管道都被冻住了根本送不出水去,大家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水又变成了冰。一位在烧火中贡献了所有棉衣的职工见此情景痛哭流涕,几欲撞冰而亡。市民们没有自来水也没有餐厅的锅炉,只好另想办法。有些人装上满满一桶雪放在被窝里与自己同床共枕,第二天醒来雪没融化掉自己倒快冻成了冰凌子。还有些人将冰装回来放在浴缸里用木棍砸,像榨果汁一样砸出一点水来,不过收效甚微,况且砸冰也是门力气活,就算年轻人也不一定能坚持得了。更多的人都是把冰直接放在嘴里嚼烂吞下肚去以解饥渴,长此以往连许多八十岁的老太太都重新长出了一口好牙,焕发了人生的第二春。??当然也有好吃懒做的,只想着来餐厅偷水喝。我们在锅炉旁日夜加强了巡逻,一看到有人跳下锅炉我们就冲上去把他团团围住不准上来,一直要泡到那人两眼翻白、四肢发涨、肚皮像鱼肚白一样露出来时才用钩子把他钩上来,再把人往地上一扔,只需一个小时左右他就能爬起来自己走回家。当然,也有可能需要更多一点时间的,有些人一直到现在都没起来过,我们都在帮他们计算着还要几个月才有可能爬起来。只是这个办法虽然奏效,可偷水的人依然络绎不绝。??自从政府宣布餐厅的饭菜免费后老板的心情一落千丈,我们便连雪了没有扫了,市民们只好自己从外面打洞进来。由于吃不准方位,餐厅的前门每天都被打出一个新的缺口,不几日就被弄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就在这时老板偷偷做起了卖水的生意:吃饭照旧不要钱,不过大家可以在饭后付上一笔可观的“小费”,这样就可以领到一小杯的茶水。依照这个办法餐厅的生意更加兴隆起来,老板更是财源滚滚,笑得合不拢嘴。 #p#副标题#e#??我就是在这时认识L的。L是个奇怪的人,每天在同一时刻穿着很考究的衣服来吃饭,看上去挺有钱、挺事业有成的样子(虽然我也不知道衣服和事业是否真的会有关系,因为据说大学生衣服也穿得很好,可都穷),可每次他都只点一个手撕包菜,还有大家都买水喝惟独他从来不买。我很想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喝水,可即使问了他也不一定会说,所以我也从来没问。不过不买水喝是好事,服务员们对顾客拿钱全用来买水而不给自己半点好处颇为不满,每次端茶上去总要在里面掺点自己生产的东西。那东西每个人都有,要是顾客们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在餐厅花这些冤枉钱了,还不如回家喝自己的,至少心里想起来没那么恶心。??餐厅红火了一阵子,一直到二月一十七日,那天刚好是我被心女孩拒绝的两周年纪念日,餐厅突然之间就冷清下来了。没有任何官方通知,也没有任何征兆,就那样突然的没有人来了。我们等了整整一天,没有一个顾客到来。老板说该不是出路被堵住了吧,我们从门外爬上去一看,果然如此,可即便堵住了外面的人也不至于一天都还没挖进来啊。我们大家拿了铁楸什么的沿着雪洞一直往上挖,不知道挖了多久——三天还是四天吧,依然没有挖到地面上,我们面面相觑,心想这下完了,餐厅变死活人墓了。??我们心事重重的爬下来,许多人知道后开始哭起来,我们还这么年轻,谁也不想死,尤其是我,老子连女朋友都还没找到呢。老板气急败坏的对我们吼:慌什么,还没死呢。电都没停,说明一切还正常,我们等着外面的人来救援吧。电确实还没停,大家便都安心下来了。不过我们这里都被封住了,外面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餐厅不再需要做事了,大家反而显得无所适从。打了一阵子牌,开了一阵子黄色玩笑,接下来都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们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不吭声。到了该我们准备饭菜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拥了进来,一时间厨房被挤得水泄不通,我急得在原地团团转:“菜刀呢,菜刀呢?”立即就有人递了菜刀上来;我说:“小菜呢,小菜呢?”小菜也立马被传过来了。我一看有戏,大声的说:“钱呢,钱呢?”没有钱递上来,所有的人都在摇头。我大怒,挥舞着菜刀说:“都给我走开,老子要切菜了,你们不想吃饭了是吧?”没有人走开,一个人在后面说让我们也做事吧,我们太无聊了。我说好啊,都给我削土豆去。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朝蔬菜房冲去,结果这天我们吃的全是土豆。老板气得暴跳如雷,规定在没有吃完土豆前不许我再碰其它的菜。可这能怪我吗?我只是叫他们去削土豆,又没叫他们把土豆全削来炒掉。??日子开始变得令人难以忍受,我们每天都盼望着有人从雪洞里钻进来,说啊,营业着呢。为这大家都不睡宿舍了,通通睡在大厅里,这样一有人进来我们就可以发现,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什么也没进来过。有人说这样不行,我们得主动和外面的人取得联系。于是大家拿起久已搁置在一边的铁楸,重新挖起地道来。我们不再往上挖,而是以平行于地面的方位向前面挖:说不定所有的人都和我们一样被封住了,只能呆在房子里出不去。我们想要见到陌生人,不管他会是什么样的人,哪怕碰到的是个乞丐也好。我们一天天的挖下去,外面很快被我们挖得四通八达,碰到的房子不少,可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我们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整个世界好象都消失了,地球上只剩下了我们,我们成了唯一存在的生命体,那种感觉不是幸运也不是恐怖,我们只有空虚,无穷尽的空虚,就像这没有尽头的大雪一样,空虚将我们整个的包围住了。??大家只有拼命的挖掘,把所有的能量消耗在这上面,回来后便可以安心的睡觉。我们不需要思想,思想会让我们害怕面对现实,我们需要的只是一种表象上的正常,只需要从真正的现实里逃离出来,不要去面对它,可以的话永远不要,直到我们遇到了陌生人的那一天为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餐厅的人越来越少,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没了的、又是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想去过问。我们只是按照业已形成的习惯早出晚归,我们甚至不再是为了寻找陌生人而去挖雪洞,我们去挖雪洞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相对于所有不再存在的生命体的存在。直到那一天,也许是四月的中旬了吧——我们已经不再去计算时间与日期了,那一天我们厨房的几个人挖到了一所简易民房。我们走进去,发现里面是一个简陋的公共厕所,很简陋的那种,和我读初高中时的厕所十分相象,城里是不会有这样厕所的。我们在厕所里停留了许久。“我想,”四月说,“我们已经挖到郊区了。我们已经挖过了整个城市,也许这个世界已经根本不存在人了。”我们坐在冷冰冰、脏兮兮的地板上抽烟,抽完了烟我们便起身回家。我们已经不需要再做任何努力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不会再有别的人了。而我们也许也会很快的死掉,于是这个世界——这个见证着无数荣辱兴衰的世界将从这个地球上消失掉,而地球还会继续它的运转,直到新的生命出现。??我们回到了餐厅,餐厅里现在也只剩下我们五个人,其他的人都走了,老板也走了。我一直以为老板是无法舍弃这里的,他那么爱财,而这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也许一个人绝望掉的时候是什么也可以放弃的吧。人心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我很怀疑我们也会选择离开,虽然我们并不知道离开这里我们又将前往何处。??我们整天躺在被窝里一声不吭。首先离开的是张辉,张辉从被窝里爬起来说我要去见德儿了,我很久没见到她,我想出去看看她。我们大家看着他朝门外走去,没有人挽留他,因为都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就算留下来又能怎样?做一只眠的动物吗?又或者连这都不如。??人一个个离开,小强是在我之前最后一个走的。小强对我说也走吧,总比留在这里好。我说不了不了,我要等在这里,也许说不定还会有人来。说不定等冰雪融化掉的时候,世界还会是它本来面目,我们还可以把原先的生活继续下去。小强舔了舔嘴唇一个人朝四楼爬上去。我很想告诉他如果想跳楼自杀的话四楼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冰雪比楼房还要高。可我觉得如果自己把这样的话说出来无异于在跟他开玩笑,于是我什么也没说,闭上眼睛继续睡觉。??我可以听到自己心的声音——不是心跳,是心。我在问自己一切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如果是,那么好,反正这一切我都厌倦了,厌倦了无穷尽的期望与绝望,厌倦了单身独处,厌倦了空虚。我只是有点遗憾,如果真有世界末日,怎么能以这样的方式降临,可是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方式来。??就在这时我听见了开门的声音,L从外面推门而入。我几乎惊讶得从地上坐了起来,L却只是微笑着向我点点头,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仍然穿着很考究的衣服,仍然看上去挺有钱、挺事业有成的样子。我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于是就那样呆呆的坐在那里,L笑了笑说还营业吗?我说不了,你看,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了我。不知道怎么的,特别想哭,于是我放肆的大笑起来,我大声的对他说所有人都走了,为什么你不走。L说那是因为那是他们,不是我。我没有问他是怎么来的,我不想问,只要有个人在这里就足够了。我真希望餐厅里的人都没走,我可以告诉他们你看你们看,来客人了。外面的世界依然存在着,我们为什么不能够一直等下去???我问L外面的世界怎么样。L说我没遇到其他的人,除了你。我说这么说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咯?L说我想也许是吧。我说很好很好。L说为什么很好?我说我不知道,可就是很好很好,很他妈的很好。我说要是你是个女的那就更好了。我们都大声笑起来。??我们聊了很久很久,饿了就一起去厨房里做点饭吃。我们像热恋中的情侣那样难舍难分,像情侣那样仿佛有说不尽的话。说累了我们就放声大笑,我们不需要去顾忌什么,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们,我们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 #p#副标题#e#??我们不再呆在餐厅里,而是到处乱走,餐厅的人把外面挖得像迷宫一样,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转悠而不用担心单调的重复所引起的厌烦。L把我带到了一个银行的入口,那是他上次独自挖进去的。我们走进去可以看到满地的钱,到处都是钱,钱堆得到处都是。我们躺在一堆百元大钞上面,L说你看,这么多钱,换作以前人们会打破脑袋的抢,可现在它就只是一堆废纸。没有了人,它们也就没有了任何价值。我说谁知道呢,如果现在再出现几个人,即使他们知道这些钱已经毫无用处,说不定也想把它们占为己有。人心是可怕的东西,欲望无穷,唯一的办法就是没有人存在。L说可总有不那么贪婪的人,只是后来越来越少了。我常常在想这到底是一种进步还是退步,说到底,人类所有的进步都是人心的贪婪促成的,所有的灾难也是如此。所谓人心不古,也许是因为我们这个世界的一些地方出了让人怀疑的问题了吧,比如教育什么的,比如道德,比如政府的导向……这些都可能造成一个不同的世界,一种不同的结果。我说我不想去讨论这些复杂的问题,那不是我们这些小民可以控制得了的。我只想有一个太平的日子就好了,如果不能够,那么差一点也可以接受。L大笑起来,L说许多年来我们不一直这样希冀过来的吗?世界一点点的在变,我们一点点的忍受和退让,觉得这样也好,觉得这样虽然比较糟糕,可是也不太坏,于是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今天的末日。??我们常常像这样一起散步、一起讨论问题,日子倒也过得很快。L教会了我许多东西,对人性的认识、对世界的认识、对生命的认识。我不再去想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要完蛋就让它完蛋好了,反正我已经无所谓。那天我们又像往常一样躺在地上聊天,突然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我说你听听,是不是哪里发出声音?我们坐了起来,正在寻找声音的来源,就听到“轰隆”一声一个人从我们面前的雪洞里掉下来。那个人穿着一身工作服装,有点象电工,又有点像矿工。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看到我们后有点惊讶的打了声招呼:“咦啊,有人啊。没打扰吧!”说完他就顺着掉下来的地方爬上去了,剩下我们两个目瞪口呆。我看看L,L看看我,我们便都跟着那人爬了上去。??雪洞的出口有个盖子,我把它掀开爬了上去,上面的情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发现自己回到了一个正常的世界,现在我和L正站在马路边上,而马路的对面就是”好又来“餐厅。我和L愣在了那里,我觉得我们做了一场梦,一场漫长而又真实得叫你无法怀疑的梦,然后现在梦醒了。可那不应该是梦,梦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真真切切具体形象的感受。我们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最后还是L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从惊愕中唤醒:“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各自回去吧。”??我恍恍惚惚的穿过马路,小强正一如既往的跑出来吐痰。他看到我后没有丝毫的惊异,只是点点头说你回来拉。仿佛我不过是刚跑出去偷了一下懒而已。也点点头说是啊。我很想抓住他问他是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我不知道从何问起。??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餐厅照旧的繁忙,老板娘照旧的在难看的脸上涂上许多的化妆品,四月照旧趾高气扬的指挥着新来的人切菜。在他们脸上看不出任何灾难的迹象,难道说这半年多的冰灾,真的只是我的一场梦???我无法相信这些,我拉住张辉,我说张辉你怎么出来的?张辉说什么出来不出来的,你今天没发烧吧。我无言以对,也许他们全都忘记了,可总还有人记得。我悄悄凑近一个顾客,说:“那场雪灾可真长啊。”顾客点了点头说是够长的。我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说那你是怎么出来的?顾客疑惑的看着我,我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可以找到答案的蛛丝马迹,那顾客很快的露出了一副厌恶的表情:“该怎么出来就怎么出来的啊?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我是到你这里吃饭又不是当犯人的。”我知道再也问不出任何东西了,所以连忙说对不起,起身离开了他。??我突然怀疑自己不再是自己了,否则我实在无法解释我的那些冰灾的记忆是从何而来,我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他们看上去和以前一样,可是有什么东西变了,有什么东西从中一崩两断,没有人发现,没有人记得。只有那堵墙,那堵在冰灾时打得千疮百孔的墙,它身上修复的痕迹那么明显那么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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